第37章 宋府灭（二合一）

    在楚政眼中，幻灵宗也好，夜光阁也罢，都是一路货色。
　　仙门视凡人如蚁，而他是个人，一个凡人，不是仙。
　　宋绫清的死，以及幻灵宗的反应，让楚政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夜光阁一直未曾出手，围绕宋家做文章，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想斩的，是宋绫清这条潜龙。
　　如今潜龙未曾出渊，便已溺毙于深海，自然没有必要再花心思在宋家身上。
　　江存虎跟符权亮这两人，无论谁生谁死，此刻都没有了丝毫意义。
　　楚政沉思之际，一旁的符权亮已然愣了神。
　　毁了幻灵宗……
　　这短短几个字，似乎有一瞬将他骨子里的血，点燃了。
　　凭什么他就必须死？！他命贱？！
　　符权亮呼吸渐沉，他做不到的事，不意味着楚政做不到。
　　有朝一日，或许他也有机会，跟今日一样，亲手打爆那任务长老的狗头！
　　“符权亮…符权亮！”
　　楚政唤了两声，未见反应，伸手拍了拍符权亮的脸：
　　“嘿，醒醒。”
　　“嗯？”
　　符权亮自脑中浮现的幻象中脱离出来，看了眼楚政，逐渐冷静下来。
　　楚政现在杀个灵泉境修士，还要靠偷袭，拿什么覆灭幻灵宗，指不定就是拖着他一起死。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楚政此人的思维逻辑，与常人是有些出入的。
　　左右不是个正常人。
　　“有没有办法能让我进幻灵宗？”
　　这是楚政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你出手我没有感受到法力波动，你有仙骨么？”
　　符权亮有些迟疑，他实在摸不清楚政的路数。
　　楚政当即摇头，若是有仙骨，他自然会想办法走另一条路。
　　“没有仙骨，那肯定没法成为门内弟子的。”
　　符权亮考虑了片刻，颔首道：
　　“你若是能将体内的力量藏好，躲过入门前的检查，再表现出凡俗大宗师的战力，倒是可以进幻灵宗混个杂役。”
　　养力境说白了也就与大宗师相当，甚至还略有不如。
　　凡俗大宗师这种杂役，一般宗门都很欢迎，毕竟不需要消耗修行资源，些许普通的丹药，加上五谷杂粮就能打发。
　　一些修行外功锤炼肉身的大宗师，甚至还能做到养力境弟子做不到的事，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杂役终究只是杂役，不是弟子，地位上跟外门弟子比起来就是天差地别，上面若是没有人照顾，平日少不了被安排各种脏活累活。
　　大宗师，在凡俗被尊为镇国之柱，享尽世间荣华，不知有多逍遥。
　　很少有大宗师会愿意到仙门过这种日子，所以这一类杂役并不多，数量比外门弟子都少。
　　至于培养大宗师，仙门不会干这种事，因为实在是浪费精力，一者习武也需要天分，二者还容易生乱。
　　大部分年轻外门弟子的实力，也就是在养力境至灵泉境之间，养力境占了多数，真打起来，不一定是大宗师的对手。
　　大宗师的数量一多，在力量对等的情况下，地位差距如此之大，难免会生出矛盾。
　　仙苗难觅，一旦发生大面积的流血冲突，对于仙门而言，就是损失。
　　即便是下品仙骨，也比十位大宗师有价值的多，不值当冒这种风险。
　　“这入门检查，要检查何物？”
　　隐藏力量，对于楚政并不是难事，短时间内将丹田内的元炁化入肉身，对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唯一要注意的，便是这入门前的检查。
　　“仙骨，修为，就这两样，宗门之前有灵阵，伱的所有东西都无法带进去，赤身进，通过灵阵检验之后会有杂役的衣物给你。”
　　“你们每次进出山门都是这样？”楚政略感疑惑，这未免太严苛了些。
　　符权亮摇头道：“当然不是，这只针对杂役，对于外出的弟子，是另一套更复杂的流程。”
　　仙道手段奇多，弟子的每一次出入，都是潜在风险，每次回归，都会有长老亲自验明正身，以防夺舍，易形，或是外道邪魔藏身于秘宝之中，随弟子一并返宗。
　　古往今来，亡于内祸的仙宗数不胜数。
　　传承久远的仙宗，门内或多或少都会有前人祖师留下的手段作为底蕴，但很多底蕴，只能防外敌，挡不住内鬼。
　　想到此处，符权亮不禁有些许亢奋，如果真的能将楚政带入幻灵宗，等于是埋下了一颗暗雷，或许有朝一日，真的能把幻灵宗炸上天。
　　楚政权衡片刻，下了决断：“那就明日启程。”
　　既然得了消息，自然是越早启程越好。
　　夜光阁不一定在乎一个江存虎，但指不定会有些交情不错的同门来寻他。
　　…………
　　…………
　　转眼便到了午时。
　　得了幻灵宗那面传来的消息后，宋通海一直没有露面。
　　得知楚政明日便打算走，宋绫雪出面，遣散了府中所有人。
　　转瞬之间，整个宋府，便只剩下了寥寥数人，清冷异常。
　　下午时，楚政出门了一趟，在落风城四周转了一圈。
　　附近还有不少暗中潜伏的武道中人，他们的消息渠道，没有符权亮这么快，根本不知道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楚政尝试跟他们沟通，但过程并不是很令人愉快，最终楚政带回了许多残尸，有男有女。
　　…………
　　…………
　　入夜。
　　楚政盘坐在榻上，打点行装，他将原先埋在地下的那几本仙门典籍又挖了出来，收入储物袋中。
　　储物袋无法带入幻灵宗，到时还需要想个办法……
　　哗——
　　屋门被陡然推开，宋绫雪缓步踏进屋内，神色沉静。
　　“明日启程，你要去哪里？”
　　“幻灵宗。”楚政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杀了江存虎，做到这个地步，他与宋家之间，已经两清，下一步，自然是要做他本身想去做的事。
　　何况，如今的宋家，处境已不像此前那么艰难。
　　得知楚政的目的地，宋绫雪显得有些意外：“你为何要去幻灵宗？”
　　“为了报仇。”
　　话一出口，为了避免误会，楚政想了想后，又解释了一句：
　　“这与宋家无关，落风城附近设卡之人，我已经全部扫清，明日你们可以直接离开。”
　　帮符权亮报仇，只是顺手为之。
　　之所以选幻灵宗，无非是它看上去比夜光阁弱的多，在四周几个仙门里，看着是最好下手的。
　　老太太吃柿子尚且知道捡软的捏，更何况还有符权亮这个内应帮忙，幻灵宗几乎是最好的选择。
　　楚政的话，宋绫雪只信了那报仇二字。
　　幻灵宗与楚政之间谈不上仇怨，她更愿意相信这报仇二字，是为了宋绫清去的。
　　想到此处，她缓步上前，行至床边，抬手将楚政推倒在榻上。
　　楚政：“？”
　　不等他开口，宋绫雪已然上了榻，跨坐在他腰侧。
　　她俯视着楚政，随手扯开发带，青丝如瀑，披散而下，言简意赅：
　　“脱。”
　　楚政看了眼窗外月色，沉吟道：“要不等明日？我喜欢白天。”
　　晚上吸收月华，体内阴炁上升，多少有些影响战斗力。
　　宋绫雪没有再开口，俯身一口咬在了楚政颈侧。
　　…………
　　…………
　　天还未亮。
　　宋府后院缓缓驶出一辆马车，宋绫雪一身劲装，青蓝相间，戴着斗笠，催马前行。
　　车厢之内，宋通海低垂着头，满头白发，双眼不复往日精光，一片浑浊，喃喃自语：
　　“清儿……我的清儿……”
　　他的怀中抱着几块牌位，其中一块是崭新的，纤尘不染。
　　…………
　　…………
　　翌日清晨。
　　楚政睡醒时，枕侧已不见了人影。
　　宋府之中空空荡荡，一个鬼影也不见。
　　主厅里的桌子上留了封信，宋绫雪留下的。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希望楚政放弃去幻灵宗，换个地方，好好活着，他与宋家已是两不相欠，不必将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上。
　　楚政面无表情，手中燃起微光，信纸转瞬成灰。
　　两不相欠？
　　想得简单，他的元阳何等珍贵，宋绫雪欠他的多了。
　　想起昨夜，楚政不禁叹了口气，终究只是十六七岁的身体，血气方刚，定力不坚。
　　如此早早泄了元阳，日后要维持体内的阴阳平衡，还要多花些功夫。
　　至于说后悔，那是谈不上的。
　　符权亮身负长剑，踏入主厅，询问道：“现在走么？”
　　“走。”
　　楚政转身走向宋府大门，抬手朝天，元炁自掌心涌出，直冲天际，转眼间化成一团熊熊烈火。
　　二人跨出大门的一瞬，空中的火球倏然炸开，化为漫天火雨，弹指间铺满了整个宋府。
　　灵变境，悟炁之流动变化，似这种小法术，信手拈来。
　　为了避免留下太多痕迹，防止追踪，一把火烧个干净，是最为稳妥的方式。
　　昨日带回的那些尸体，此时也派上了用场，至少能伪装成灭门的假象。
　　火舌冲起丈高，一点点将门前的鎏金牌匾蚕食殆尽。
　　看着在火光中逐渐消失的百年老宅，楚政眉心微皱，指尖一阵轻颤。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日，为了隐瞒此地曾发生过的事，而亲手毁去如此一处百年古迹。
　　作为文物修复师的他，亲手埋葬了一段历史。
　　虽然，对于整个世界而言，这段历史毫不起眼。
　　“走吧。”
　　楚政转过身，随口问道：“此地距幻灵宗有多远？”
　　“不远，两万里外就有分宗，到了哪儿，就能乘飞舟回主宗。”
　　“你来时走了多久？”
　　“来时一位师姐送我来的，不到两日，至于我俩……就这么走，走上半月也就到了。”
　　“你那师姐长得好看么？”
　　“当然好看……”
　　冲天大火的映照之下，两道身影逐渐消失于街头，再无踪迹。
　　…………
　　…………
　　大火整整烧了整整一个昼夜，自此武阳郡的百年世家又少了一个。
　　数日之后，百余铁骑疾奔而至，停在了废墟之前。
　　“还是晚了一步！可惜了。”
　　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身披蟒袍赵云恒一声长叹，得知宋绫清遭遇伏杀，他便立即从京城回转，想着能不能得偿此前所愿。
　　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没赶上也未必是坏事。”
　　一旁的赵继昌摇了摇头：“这宋家想来也是接不住这泼天的运道，诸事缠身，还是不碰为好。”
　　“那是。”
　　赵云恒一声笑骂：“你小子一下娶了四个京城贵女，夜夜新婚，自然是不想这宋绫雪了。”
　　“此地可是宋府？”
　　赵云恒话音未落，一旁忽然传出了一声询问。
　　不知何时，废墟中多出了一道人影，一身青袍，看上去二十上下，肌肤莹然有光，眉心一点血红朱砂，给原本清丽的面容上添了一分妖气。
　　“阁下是？”赵云恒微微皱眉。
　　“答话，此地可是宋府？”男子微微皱眉，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似是有些不耐。
　　“放肆！”
　　刀剑出鞘之音成片炸起，如此无礼的态度，瞬间激怒了赵云恒身后的百余铁骑。
　　噗——
　　一阵闷响传来，凡是拔刀的铁骑，一瞬之间，连人带马，肉骨分离，化成了一滩滩血泥。
　　转眼间，场中只余下了赵云恒父子。
　　赵继昌浑身轻颤，面色骤然苍白，一时失语。
　　“此地确是宋府，怪我御下不严，属下一时不懂事，冒犯了上仙，望上仙勿怪。”
　　赵云恒面容沉肃，翻身下马，隐隐将赵继昌护在了身后，躬身致歉：
　　“望上仙念在我等是赵家之后，留我父子一命。”
　　听闻此话，男子缓缓眯起了眼：“你拿个死人压我？”
　　“赵庭仙如今何在？”
　　“赵庭仙？赵庭仙？赵庭仙！”
　　他的语调愈发高亢，声震四野，在虚空中泛起层层涟漪。
　　轰隆——
　　余音未散之际，苍穹之上骤然泛起滚滚雷云，凝成了一双不含丝毫感情色彩的雷霆巨眼。
　　眼眸深处一片混沌，隐有阴阳二气翻涌。
　　雷云浮现的一瞬，青袍男子的面色瞬间苍白，神情剧变。
　　不待他开口，一柄雷霆巨剑自天而降，似天罚临身，斩至头顶。
　　嗡——
　　不远处的赵云恒只感觉一阵微风拂面，再度睁眼时，宋家遗留的痕迹已然不复存在，只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天渊。
　　…………
　　…………
　　宋家灭门的消息飞速扩散，没几日，便传遍了大周，成了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这附近诸国修行界之中的变故，却是远比凡尘俗世剧烈的多。
　　单就符权亮逆行伐上，跨境杀死了江存虎的事，便在附近几个宗门的底层弟子之间，引起了一些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