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万事只求半称心

    迷糊的祁同伟被毛大用强行拽到了会议室。</br>　　里面端坐整齐的警察们，在看到二人的到来后，迅速起身，然后开始鼓掌！</br>　　祁同伟头皮一麻。</br>　　皱眉看向身旁的毛大用。</br>　　“毛所长，您这是什么意思？”</br>　　“啊？哈哈哈！”</br>　　毛大用尴尬一笑，内心不屑道：“还在这给我装！”</br>　　清了清嗓子，毛大用笑眯眯道：“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同伟啊，你可是咱们汉东公安系统里需要学习的对象啊，这不，在我们临河街派出所接到领导的指示后，警员干事们都争先恐后，想要聆听您的教诲呢。”</br>　　祁同伟眼角一抽。</br>　　事到如今，他才搞明白毛大用今天态度大变的原因。</br>　　上面的人打了招呼？</br>　　上面对自己的态度，不向来都是打压吗？</br>　　是钟小艾动用了关系？还是梁璐良心发现？</br>　　这下还真给祁同伟整不会了。</br>　　摇了摇头，将复杂的思绪熨平，冷静道：“毛所长，你恐怕是误会了什么，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昨晚几个混混来的。”</br>　　“昨晚的混混？”</br>　　毛大用愣了一下，在确定祁同伟不是开玩笑后，更加尴尬起来。</br>　　他还以为，祁同伟这是特地来临河街派出所耀武扬威来的呢。</br>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br>　　“那几个混混应该还没转移到拘留所吧？”</br>　　祁同伟走出了会议室，一旁毛大用连忙道：“还没有，我们和拘留所约的时间，是今天下午四点。”</br>　　“那就好。”</br>　　祁同伟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br>　　自己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审讯”几个混混。</br>　　他打了声招呼，示意毛大用不让人来打扰自己，便迈步走进了临时看押室。</br>　　目睹着祁同伟的背影，毛大用有些疑惑的捋了捋为数不多的头发。</br>　　“也不知道这几个混混还有什么好审的...”</br>　　暗中腹诽几句，摇头离去。</br>　　审讯室内。</br>　　祁同伟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目如鹰隼般盯着垂头丧气的黄毛。</br>　　“怎么又是你？”</br>　　黄毛无精打采的抬起了头，在看清祁同伟的模样后，下意识颤抖了一下。</br>　　他实在是怕了眼前的这个年轻警员。</br>　　“我来见见你，和你叙叙旧。”</br>　　“和我叙旧？”</br>　　黄毛感到莫名其妙。</br>　　咱俩有什么旧可叙的？</br>　　祁同伟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边写边道：“我问你答，如果回答得我不满意，你知道后果的。”</br>　　黄毛汗毛倒竖，想起昨晚祁同伟的非人武力，小鸡啄米般快速点头。</br>　　“临河街现在的老大是谁？”</br>　　“临河街老大？现在临河街总共分成三股势力，分别是沿河风情一条街的赵四，鼓楼的马二，还有夜宵一条街的陈果生。”</br>　　祁同伟笔触微微一顿，平静道：“这么说，你是属于赵四的手下咯？”</br>　　“咦？你咋知道？”</br>　　祁同伟走到黄毛跟前，扬了扬手，吓得黄毛脖子猛地一缩。</br>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我问，你答！如果还有下次，这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我可不敢保证会落在哪里！”</br>　　说罢，祁同伟故意不怀好意的瞟了眼黄毛的下半身。</br>　　黄毛大腿夹紧，只觉得眼前的祁同伟，简直比魔鬼还要恐怖。</br>　　“你知不知道夜宵一条街的陈果生？”</br>　　祁同伟话音一转，黄毛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br>　　“嗯？”</br>　　黄毛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我知道...不！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一点也不熟，我一直都是和赵四混的！”</br>　　“不。”</br>　　祁同伟冷漠道：“你熟。”</br>　　“啊？”</br>　　黄毛惊呆了。</br>　　这让他怎么回？</br>　　他是真不熟啊！</br>　　祁同伟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我说你熟，你就熟，明白吗？”</br>　　“这...明白！我明白！”</br>　　黄毛看到祁同伟又要起身，头脑经过此生最为狂野的风暴后，终于回答出了正确答案。</br>　　见祁同伟满意颔首，他这才长松一口气。</br>　　妈的！</br>　　我太难了！</br>　　“四月十五号，陈果生在工厂里制造冰毒的时候，你在哪里？”</br>　　“冰...冰毒？！”</br>　　黄毛目瞪口呆。</br>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br>　　怎么陈果生又和冰毒扯上关系了？！</br>　　“你在哪里？”</br>　　祁同伟目光逼人，看得黄毛胆颤心惊的低下了头。</br>　　“我...我在...”</br>　　我特么怎么知道我在哪？！</br>　　“小黄啊。”</br>　　祁同伟见黄毛实在撒不出来谎的“老实”模样，和蔼一笑，走到他跟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br>　　“你知道这次你要被判多少年吗？”</br>　　“多少年？”</br>　　黄毛下意识问道。</br>　　“五年，至少的。”</br>　　“不可能！”</br>　　黄毛硬着头皮嚷嚷道：“你不要骗我！我表哥的大姑妈的儿媳妇是学法律的，我昨晚咨询了她，她说我强奸未遂最多判两年！”</br>　　哟呵？</br>　　祁同伟惊讶挑眉，看不出来，还挺机智嘛？</br>　　这样更好。</br>　　祁同伟笑着点头：“的确，本来是只要判两年的，但你知道，你昨晚惹到的女孩是什么背景吗？”</br>　　“什么背景？”</br>　　黄毛吞咽口水，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br>　　“这么说吧，她的导师与省检察院的领导熟悉，这点你应该知道，但你知不知道，她家里还和省公安厅以及法院的领导很熟。”</br>　　祁同伟掰了掰手指头，自顾自道：“球证、旁证，加上主办、协办，都是她的人，你怎么和她斗？”</br>　　此时此刻，身处汉东政法大学的钟小艾，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br>　　“怎么回事？老感觉冥冥之中有人在算计我...”</br>　　审讯室内——</br>　　黄毛崩溃了。</br>　　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哭流涕。</br>　　“别哭了，你还有机会！”</br>　　“机会？还有机会？！”</br>　　黄毛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br>　　跌至深渊的一颗心，也再次提上了喉咙。</br>　　“只需要你好好配合我，那么就能争取减刑，比如说交代清楚某人的犯罪事实...”</br>　　祁同伟话音飘忽，继续逼问道：“四月十五号晚上，陈果生在郊区废弃工厂制造冰毒的时候，你在哪！”</br>　　黄毛打了个寒颤。</br>　　刹那间，如福临心至，瞪大双眼，用极其肯定的语气道：“对！对！没错，那天晚上我正好在打牌，打完牌收场的时候，我路过一家老旧工厂，听到了里面机械运作的声音！”</br>　　“当时我十分的疑惑，要知道这个工厂可是个废弃工厂，怎么可能大半夜还有人在干活呢？”</br>　　“于是我偷偷摸了进去，结果发现居然有人在调制冰毒！”</br>　　“摸黑之中，我恰好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我确定我绝对没有看错，那就是夜宵一条街的黑老大——陈果生！”</br>　　黄毛飞速说完，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面露满意的祁同伟，一字一句道：“警官，我要向您举报他！我要争取减刑！”</br>　　啪！</br>　　祁同伟合上笔记本，缓缓颔首。</br>　　“小黄啊，你这次的举报至关重要啊，你放心，我会去调查陈果生的，一旦确定他真的在干这种祸国殃民的事，你要记大功一件！”</br>　　不得不说，这个黄毛其实还挺机智的。</br>　　稍微点拨一下，就完美和自己打起了配合。</br>　　不过，对于黄毛的口供，祁同伟还是稍微做了些修改。</br>　　比如说将“冰毒”二字，改成了“化学用品”。</br>　　毕竟一个混混，哪里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认清是毒品呢？</br>　　当然，有了“化学用品”这四个字的关键线索，也能让祁同伟名正言顺的暗中调查陈果生！</br>　　这就是他今天来临河街派出所的目的！</br>　　黄毛，就是他计划好的那名“京州暗线”！</br>　　在强奸未遂被捕之后，在祁同伟的审讯之下，黄毛决定痛改前非，争取减刑，将自己曾经无意中发现的古怪现象，告知给祁同伟。</br>　　听上去多么的感人啊。</br>　　至于还是有漏洞？</br>　　那又如何？</br>　　祁同伟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先决条件罢了，只要他能破获这起大案，那么这种漏洞自然而然会有人主动给他缝补。</br>　　这就是官场暗中蕴藏的道理！</br>　　万事只求半称心！</br>　　事事想要完美，那就会导致事事都不会完美！</br>　　难得糊涂！</br>　　轻轻拍了拍黄毛的肩膀，祁同伟转身离去。</br>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潜伏近陈果生的身边，找到机会，将其一击致命！</br>　　“那...那个警官...”</br>　　“嗯？”</br>　　祁同伟扭头看去。</br>　　回过神来的黄毛露出卑微的笑容，小心翼翼道：“其实，我不叫小黄，我姓萧...”</br>　　“萧...”</br>　　“您说，我还有机会吗？”</br>　　黄毛的眼中露出期盼，瘦弱的身子不自然的在留置椅上扭动。</br>　　祁同伟哑然失笑。</br>　　本没打算回应他，但在身影即将消失的瞬间，还是停顿了一下。</br>　　缓缓点头。</br>　　审讯室里的黄毛，泪流满面。</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