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术光线

    罗纳德一早就开车来到了范奈斯高中。
　　昨晚的梦不像梦，倒像是前世的回忆，前三分钟的影像清晰无比，好像有个电视在他脑子里播放。
　　梦中他并不是在电影院看的“摇滚高中”。那里坐的人数比电影院要少得多，银幕也小得多。最后机器吐出的那个黑色的盒子，好像是VHS录像带，东瀛的公司发明的新玩具。
　　看来“摇滚高中”这部电影一定比较成功，否则不可能发行到海外去。
　　可惜电影只放了3分钟就被人打断了……
　　罗纳德一边想，一边填写着拍摄日志。
　　日期：1978年12月16日，星期六
　　地点：洛杉矶好莱坞范奈斯高中
　　集结时间：……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5点半了，继续在日志上写下：05:30.
　　洛杉矶冬天不冷，他只在白色T恤外套了件夹克，腰间耷拉着一个腰包。把圆珠笔放进腰包，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到折好的一页，上面有昨天打电话给气象台问到的日出时间——06:48。
　　罗纳德又看了下手表，5点31了，啧的一声皱了皱眉头，导演还没到。
　　走到剧组第一副导演身边：“咳咳……”罗纳德清清嗓子正想开口。
　　吉姆从对面跑来，抢先问出了他想问的：“艾伦导演在哪里？乔·丹特呢？”
　　剧组署名导演是艾伦·艾库什，实际上两人算联合导演。有时乔·丹特甚至可以做主，决定怎么拍。以至于片场有些流言，他们是“好朋友”。
　　第一副导演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两人的去向。这个副导演有些弱气，只会听导演吩咐做事。罗纳德撇了撇嘴，正要开口，吉姆拉了拉他。
　　两人走到一边后，吉姆低声说：“你昨晚没来，我看到导演昨晚派对结束以后，又和“雷蒙斯”乐队的人一起去洛克西酒吧了，听说他们在那里玩的很疯。”
　　吉姆说了个在剧组流传的八卦。剧组总是有很多八卦，有真有假。要想在剧组吃得开，就必须竖起耳朵。并且交友广泛。
　　罗纳德不太习惯吉姆那样的“披头士”式的长发。他剪了个稍短的三七分，不过胡子自从电影开拍后，也很长时间没刮了，现在是一把络腮胡。
　　虽然形象类似“文艺圈”人士，但是他一不和剧组的人一起抽烟（也许他们还抽其他玩意），二不爱谈灵性、反核，瑜伽……等话题。所以在八卦消息方面，没有吉姆灵通。
　　“好吧，看来今天导演会迟到”罗纳德说着拿出拍摄日志递给吉姆。
　　吉姆接过，两人对起了今天的拍摄安排，一条条地确认。
　　对好了日志，罗纳德又拿出几张铅笔画，递给吉姆。
　　“这是什么？”
　　“我昨晚画的分镜。”
　　罗纳德答道，这是他昨晚吓醒以后，照着梦中的启示，画得电影前三个场景。
　　分镜头画稿，简称分镜，是把剧本里文字描绘的内容，画成图画，就像一本放大的小人书。导演会用来作参考，定拍摄日程，指导后期剪辑等等。如果把拍电影比喻成建一栋房子，那分镜头画稿就是建筑蓝图。
　　吉姆大为赞叹，连连夸罗纳德画得好，简直可以照着拍。
　　两人不是来混事的一般助理，都想借此进入电影圈。所以来得早，走的晚，一边泡咖啡，一边观察和学习。
　　两位导演看在眼里，也并不把两人当成一般的剧组助理。除了打杂，也让两人参与一些拍摄相关的事情。
　　吉姆通常跟在导演旁边，观察导演给演员说戏；
　　罗纳德则负责了不少杂务，组织群众演员排练，填写拍摄日志，帮导演喊口令，记录午餐的用餐人数等等……
　　如果有时间，两位导演还会提点他们两句，说些拍摄的技巧和经验。
　　“两位导演还没来，今天我们要趁着日出前后的光线拍摄，我们得先准备起来，否则要误了拍摄的时间窗口。”吉姆看了拍摄日志上的时间说道，他总是把自己当成导演来思考问题。
　　“OK。我们去和副导演……，算了，找那个只会听话的副导演用处不大，我们先去找摄影指导。”罗纳德说着和吉姆一起去找摄影指导迪恩·康迪（DeanCundey）。
　　摄影指导是摄影组的头，正在和手下三个壮小伙安装摄影机的摇臂。
　　罗纳德开口问道：“康迪先生，导演还没到，如果现在不马上开始排练走位，就赶不上日出了，拍摄有可能推迟吗？”
　　摄影指导不愿意向两个助理回答这种初级问题，不过昨天看过罗纳德的神奇表现，于是努了努嘴，示意他的第一摄影助理，兼跟焦员，兼首席推拉摄影机的苦力，一个红头发的小伙回答。
　　“只有日出前后各20分钟，才叫魔术光线。这段时间天已经亮了，但太阳还没有直射过来，就像大自然帮你打了背景灯光。过了时间就拍不出那种画面了。”
　　“那我们现在就必须开始拍摄准备了，我去和群演协调排练，吉姆去请三位女主角来走位，迪恩先生您开始准备摄影机，这样安排可以吗？”
　　大胡子摄影指导不爱说话，挥了挥手示意认可了罗纳德的安排。罗纳德看向吉姆，“OK！”
　　今天来了近30个群演，都是范奈斯高中的学生。拍的是高中开学，有戏剧社，科学社，橄榄球队等人搭台子迎新生，还有些跳舞的戏份。
　　罗纳德拿起电喇叭，开始向群演喊话：“范奈斯高中的男孩们，女孩们！，感谢大家来参加“摇……”，参加“高中生活”电影的拍摄。我们今天要拍的是迎新生，大家都准备好在银幕上露脸了吗？”
　　“准备好了！”
　　“好，下面我分一下组。你，你，……站在这边；你，你……在这边；穿裙子的，来两个穿裙子的站前排；橄榄球队的在这里……；
　　你，你，你，你们四个长得好看的站在戏剧社台子后面；你们几个长得像学霸戴眼镜的站在科学社……
　　好，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了吗？”
　　“橄榄球队的，你们只要把我们的一位演新生的演员，恶作剧的抱起来，沿着这条路把他扛走……
　　其他人在自己预定的展台，互相说话。”
　　“我们来排练一遍……”
　　“非常好，大家记得，千万不要看镜头！我重复一遍，所有人，千万不要看镜头！我们拍的是你们互相说话，不是拍你们看着镜头傻笑。谁看镜头，我就把他的画面剪掉，知道了吗？”
　　“你们想上电影，想父母和男女朋友在电影院看到你们的脸，想变成班上最受欢迎的那个人，就不要看镜头！我们再来练习一遍……”
　　“非常好，现在大家去换衣服，女孩们去补补妆。现在是5点45，我给大家10分钟，10分钟以后也就是5点55，大家穿好规定的衣服，在这里集合。”
　　暂时解散了群演，罗纳德赶紧走向摄影机旁聚拢的一堆人，“谁看到场记了？有谁看到场记珍妮了吗？”
　　“罗尼，我在这。”身后传来一记女声。
　　罗纳德回头看到珍妮一手拿着拍摄日志，一手在一本大本子上写字。
　　场记也叫一致性主管（continuitysupervisor），负责让每场戏的道具，服装都保持一致，防止穿帮。这是个细致的活计。
　　罗纳德走过去，拿起场记板，指着上面的字放低声音：“珍妮，这里片名得改，不能叫‘摇滚高中’，得叫‘高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