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武言旭（3）

    “桂芝啊，快看看谁来了。”田氏娘喊着田氏眼睛却不瞅她，似带有躲闪意味，一脚跨进正屋面上笑容也隐有些挂不住。
　　“呀，他姑也在啊。”田氏娘看去好像暗松口气，忙转身招呼跟在后面的人落坐，“他大伯，别拘着，先坐着，坐。”
　　老太太边说边偷瞟眼一直未吱声的田氏，见田氏面上淡淡的，老太太自顾拉着那人在交椅上坐了，才转身挤眼暗示田氏赶紧招呼客人。
　　“他大伯，几时来的，怎的不事先托人捎个信儿，这冷不丁......罢了。”田氏睃眼马福全的大哥马福安，见他佝偻着背，深垂着双目，一副乡下老农夫的装扮，露在草鞋外满是黑垢的双脚趾头，在她目光注视下，不安地往椅凳下缩了缩，又缩了缩。
　　田氏从前在丁贤村的时候，也闲话过村里那些个嫌贫爱富的人家，凡家里来了穷亲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如今冷眼瞧着马福安这样也难免嫌弃。
　　就不能大大方方跟那端坐着？
　　田氏心里知道这样嫌弃穷亲戚不对，可人所处环境不同意识形态自然会发生转变，简宁知她不会坐视不管马福全的哥哥，虽然打进门那人一直低着头，可观其面部大致轮廓和马福全极像。
　　她自武王府的丫鬟手中接过盏茶，亲递到马福安跟前，“先吃口茶吧，到了这别拘束，放心，有什么难处田姐姐能帮定会帮你的。”
　　院里响起孩童嬉闹声，马福安头微往对大门方向侧了下，隔会，马小兵和丁谦追逐着跟在巧凤后面跑了进来。
　　“我听说家里来客了。”巧凤进来笑盈盈地看眼缩头坐在那的马福安，轻施一礼后，笑着先同田氏娘打了招呼，“姥姥有日子没过府来耍了。”
　　“娘，师父。”巧凤依次又对她三人各轻施了一礼。
　　“爹爹！”马小兵一眼看到马福安，猛叫声爹爹一头朝他扑了过去，一下就撞进他怀里。
　　马福安仿似被吓懵了，看去手足无措，两手却又紧紧搂着马小兵。
　　“浑叫个啥？”田氏扑将过来，一把拎起马小兵，“那是你大伯，再浑叫看娘不削你，滚一边耍去。”
　　马小兵嘴咧了咧，看着想哭，又没哭。
　　“小兵哥哥，你学我。”丁谦二话不说往地上一倒，没等他满地打滚嚎出声来已被简宁揪起，简宁一手一个，将他和马小兵给提溜到廊上，对守在外跟着他俩的小厮道：“领他俩去别的院子玩去，别跟这捣乱。”
　　“看捣什么乱。”田氏娘想着人已领了来，管得老闺女高不高兴，先脚底抹油为上，“我老婆子闲着也是闲着，我领他俩去六子那耍耍，你们不用管了。”
　　“娘。”巧凤也对着田氏屈膝施了一礼，“我去吩咐膳房准备午食。”
　　说着，她又对着马福安再施了一礼，才缓缓退了两步转身出来，“师父。”她出门，简宁进门，她笑问简宁，“午食就在这一并用了吧，蕊姐儿她爹营里的伍长家眷托人捎来好些山货，捡了些送给我们，师父定是爱吃的。”
　　马晓蕊是马小麦和巧凤的长女，还只半岁多点，田氏如今一心扑在朝廷酒坊里，府上一应事务都由巧凤打理掌管。巧凤幼时本是县令府的大小姐，又在霍府别院住了几年，对高门大户里的持家管束下人都颇有章法。平素得了闲也常去找段心嫣取经，这两年多来她和心嫣越处越亲密，成了无话不说的一对闺中密友。
　　“嗯，那就用了饭再回，你自去忙，我帮你婆母陪下客。”简宁回屋听到田氏在问马福安，是惦记着他们母子来走亲戚还是有事相求，田氏让他尽管直言。
　　“马家大哥。”简宁笑道，“到了这别见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同田姐姐说便是。”
　　他空着两手来的，自然不是走亲戚，简宁怕他拘谨没好意思张嘴，来都来了，好不好意思迟早得张嘴，她便替他打铜锣开了场。
　　马福安的娘子旧年因病去了，田氏听她娘在她耳边提过一嘴，她娘上了年纪念旧，打来京城后和老家乡下亲戚间的书信往来从没断过，总自个去街上找人代写书信往乡下寄，田氏想起自己做了光禄大夫后她娘就曾提到过，不能忘了麦他爹那边的人，有那日子艰难人又忠厚勤快的，想着帮衬一下。
　　说起来田氏对老马家的人确实没多大好感，马福全出事那年没一人上门来看过，日子紧巴哪怕空手来看下也是个意思，左邻右舍瞧着也热闹，要是老马家的人都来走动看望下，孟氏敢带着儿子儿媳上她家抢东西？
　　想起当年这事田氏心中不觉又有点上火，如今她家发达了这不还是空着两手找上门来了？她再开口语气便生硬了几分，“有事说事，总不能山长水远跑来单为瞧我们母子一眼，来了不开口只管干坐着算怎么一回事？”
　　马福安点头，微抬双目，视线朝屋内几个丫鬟婆子扫了眼，田氏更不耐了，勉强压了火气，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这不用你们侍候。”
　　“我去看下蕊儿。”简宁抬脚也欲走，被田氏给叫住，“你是娃儿们的姑姑，走啥走？不用避着，他爱说说，不说也由得他。”
　　“这些年要没有你这认的姑姑相帮，我们孤儿寡母的还不定早饿死在哪！”
　　“这认的姑姑比亲的还亲呢！”
　　简宁以为马福安听了这番话会难堪，正待要替田氏圆下场，不想丫鬟婆子退下去后，一直畏畏缩缩坐在那的马福安竟一下起了身，在他起身的刹那，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下气场全开，他目光如炬盯着田氏，两手叉腰来回走了几步，随后抬起一臂指向田氏。
　　“田桂芝，你他娘的！今日一切都是老子用命给你挣来的，你冲老子凶啥？嘚瑟啥？反了天了！”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步伐，顿时惊得田氏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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