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幻梦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立即变得乱糟糟一团，同学们开始收拾书包。
　　周源茫然地愣在那里，神情恍惚，旋即下意识眼神警惕地扫视整间教室，可紧接着他脑海中就升起一个疑惑的念头——我为什么要警惕？
　　“喂，你怎么了？”同桌的女生注意到他状态不对劲，在他眼前摆了摆手，“做噩梦了？”
　　“没……”周源搓了搓脸，“就是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睡懵了吧，连睡三节课，一觉睡到放学，你晚上没睡觉吗？”女生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道。
　　周源不由得回忆起了昨晚的场景——喝醉的男人在家中耍酒疯，一直鬼哭狼嚎到凌晨三点，吵得他根本睡不着觉。
　　“失眠了。”他无奈道。
　　“难怪。”女生说着递过来一张便利贴，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今天的家庭作业，“作业我帮你记了。”
　　“噢噢，多谢。”
　　很快，周源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来到停车区，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慢悠悠朝着校园大门走去。
　　只是刚出大门没多久，他就猛地止步，瞪大眼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场景。
　　路边站着两个怪异的非人身影，一个身材魁梧，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温度之高甚至令空气发生了扭曲，另一个身形瘦长，全身长满锋利的尖针，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更可怕的是，这两个怪物顶着他父母的面孔！
　　周源惊恐万分，冷汗直冒，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旁边的人就跟没看见似的？
　　“怎么跟见了鬼一样？来接你你还不乐意？”女怪物似是翻了个白眼，“把车停学校门口，带你吃饭去。”
　　周源处于极大的惊吓之中，结结巴巴道：“我……我肚子疼，就不去了，你们去吃吧，我去趟厕所！”
　　说罢推着车匆忙跑回学校。
　　“诶……”女怪物想要叫他，但周源根本不予理会。
　　就这样，在学校操场的厕所里一直待到天黑。
　　等老师都快走完，他才推着车小心翼翼来到大门附近，四下观察。
　　两个怪物都不在了。
　　周源松了一口气，可心中余悸仍未消除——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怪物的躯体，顶着他父母的面孔，突出一个拟人，周围的人还根本察觉不到……
　　难不成是自己得精神病了？
　　可我感觉自己精神状况良好啊，不可能产生什么幻觉……周源甩了甩脑袋，决定先回家。
　　·
　　半个小时后，周源打开家门。
　　家里灯亮着，餐厅坐着两道扭曲怪异的身影，正吃着从饭店里打包回来的饭菜
　　听到动静，两个怪物齐齐看了过来。
　　周源，呼吸一滞。
　　“快来吃吧，专门给你打包回来的。”女怪物忽然说道。
　　桌上饭菜丰盛，周源却面露难色：“我好像得肠胃炎了，上吐下泻，很恶心，吃不下东西。”
　　“妈的，比事真多。”男怪物骂骂咧咧道，“赶紧过来吃，不然伱今晚就别吃饭了。”
　　周源虚弱道：“我恶心反胃，真吃不了。”
　　说着扯了下嘴角，露出痛苦的表情，扔下书包匆忙跑进厕所。
　　开玩笑，就算没事，有两个怪物在身边盯着，谁能吃得下饭？
　　周源在厕所里蹲了半个小时，思考了半个小时的人生，最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走出洗手间，他发现男怪物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餐桌上干干净净。
　　“已经扔了，今晚你就饿着吧，敢吃东西试试。”男怪物瞪了他一眼，语气凶恶。
　　周源哆嗦了一下，赶紧拿起书包，逃似的回到屋里。
　　客厅没看见女怪物，倘若这两个怪物真是自己的父母，那她一定是出去打牌了。
　　卧室里，周源打开手机百度，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患上了精神病。
　　“精神分裂？不会吧……”
　　“怎么还说是患上了癌症？还是晚期？这问诊靠不靠谱啊？”
　　“算了不看了。”
　　周源扔掉手机，一看时间到了九点，赶紧开始写作业。
　　十点多写完作业，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后，便带着满腹疑惑上床睡觉，但他一夜没睡，害怕两个怪物突然冲进来要杀自己。
　　第二天放学回来，家里的父母还是怪物模样，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变化。
　　周源只能强行镇定地告诉自己，你得适应。
　　毕竟他要是说自己患上精神病的话，这两怪物肯定又要狠狠地骂他一顿，与其自找没趣，不如什么也不说。
　　就这样，时间飞逝，一转眼来到中考的时候，周源也渐渐适应了父母的怪物皮肤。
　　中考周源发挥的不错，能上个还算可以的高中，但他父母都不同意让他继续上学。
　　“你学习一般，还上个屁，直接打工去吧，赚钱还贷款。”男怪物直言了当的说。
　　“反对也没用，我们不会给你出学费钱，你也不看看你考的什么垃圾高中，还上什么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蠢货？”女怪物尖酸刻薄嫌弃起来。
　　“好吧。”周源其实也没打算继续上学，他更想远离这个家庭，出去打工就挺不错的，跑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我托关系给你找了个工作，去给大厨当学徒工，你给我好好学，学个三五年后出来自己当厨师。”男怪物说着喝了口啤酒。
　　周源略作沉吟：“我想自己找工作。”
　　“我这不是通知，是命令，你没有反驳的权利。”男怪物厉声呵斥。
　　“凭什么？”
　　周源皱眉，一直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他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逃离家庭，可现在所有的期望都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还是低估了父母的掌控欲。
　　“就凭我是你老子，我生你养你，你就得听我的。”男怪物的态度不容抗拒。
　　“你们当初生我的时候也没和我商量啊，说的好像我很想认你们当父母一样。”周源反驳。
　　“你他妈还敢顶嘴？”
　　男怪物顿时暴跳如雷，手中的啤酒罐朝着周源扔了过来，洒了他一身啤酒，“你再给我顶个嘴试试！”
　　女怪物则起身去拿扫把：“我看你真是反了天了！”
　　气血瞬间上头，周源红着眼睛跟他们打了一架，但这两个怪物力量大的出奇，很快他就被揍得遍体鳞伤。
　　砰的一声，周源被死死按在墙上，男怪物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怒目圆睁，要将他掐死。
　　火焰燃烧，带来灼热的痛楚。
　　要杀我？我死也要啃掉你们两块肉！
　　周源心中发狠，一拳打在男怪物的下巴上，迫使它松开了手，接着跟上一记膝击，狠狠撞在男怪物的肚子上。
　　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当自己硬气起来后，这两个怪物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恐怖了。
　　男怪物身上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女怪物身上尖针则软化下来，力量也在逐渐变得弱小。
　　砰！
　　周源狠狠一脚踹在男怪物脸上，将他踹翻在地，接着顺手抄起桌上的保温杯，朝着女怪物头上砸去，将女怪物砸得头破血流，
　　他没有停下，一下又一下地猛砸，直到女怪物彻底没了动静。
　　“小兔崽子！”
　　男怪物突然从后面勒住了周源的脖子。
　　周源反手用保温杯砸向对方的脑袋，似乎不经意间砸中了太阳穴，男怪物顿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砰砰砰！
　　周源抓住时机对着脑袋一阵猛砸。
　　血肉横飞。
　　良久后，周源停手，看着地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大口喘息。
　　然后，无法抑制地笑了起来。
　　虽然走了极端，但……总算是摆脱他们了！
　　而就在周源准备报警自首，争取少蹲几年的时候，一转眼，地面上的尸体竟然消失不见了，就连打斗留下的痕迹也恢复如初。
　　周源懵了。
　　·
　　周源报警表示父母失踪，警方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
　　除了生活中接连不断的霉运，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周源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每天端茶倒水，时不时就会遇到难缠的客人，还有很多人看他年纪小会故意刁难，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事，每次都是笑脸相迎，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一样。
　　可惜的是，两个月后餐厅倒闭了，周源只能另寻出路。
　　很快，他找了一份客服的工作，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接电话挨骂，不能表现出任何脾气，不然就会扣工资。
　　这对于员工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大部分人干两个月就会受不了辞职，周源却连续干了将近半年，直到公司倒闭才离开。
　　随后他进了厂，每天在夺命追魂流水线上干十个小时，整个人麻木如机械，但他下班后他仍觉得快乐，因为他终于有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十八岁后，周源跑去干销售，凭借出色的相貌和为人处世的经验，很快就成为了优秀员工。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被同事暗中使绊，惨遭开除。
　　周源除了感叹人心不古外并没有再做些什么，继续四处投简历，找下一份工作。
　　几天后，他再一次地成为了一名销售，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到处跑业绩，干的风生水起。
　　谈了一个女朋友。
　　还接了好几个大单。
　　喜事连连，周源满面春风。
　　生活，它终于好起来了！
　　·
　　“你偷拍我！”
　　地铁上，一个女人举起手机对着周源怒斥，“你刚才是不是在偷拍我？”
　　周源茫然：“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拍你？”
　　“我明明看到你手机对着我了。”女生大声说，“你打开相册让我看看！”
　　“神经病啊你。”周源怒了，“我报警了，让警察来处理。”
　　半个小时后。
　　警察严肃对女生说道：“赶紧给人道歉。”
　　女生非常不情愿地对周源说了声对不起。
　　这事就算这么完了。
　　——周源以为。
　　两天后，一段视频在网上流传开来，正是那个女生拍摄的，并且还在下面配文：“坐地铁被偷拍了，真恶心，删照片的手法这么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作案。”
　　周源眼前一黑。
　　视频流传的速度非常快，他的女友、同事、业务客户全都看到了新闻。
　　不明真相的网友在评论区开骂，公司为了大局考虑，直接将他开除。
　　女友怀疑他的人品，数次争吵后选择了分手。
　　一夜之间，周源什么都没有了，这是他数年来第一次感到焦虑不安，感到痛苦，感到彷徨，感到愤怒。
　　他找到媒体和警方在网络上发声，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并表示会起诉对方维权。
　　就这样，官司打了一年多还没有个结果。
　　周源的生活被彻底搅乱，拖入黑暗。
　　这天下午，周源乘坐地铁，再一次遇见了那个女生，两人四目相对，女生冷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周源攥紧拳头，心中的怒火不断升腾，恍惚间听到耳边响起一道邪性声音。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一切烦恼就都没有了……”
　　周源晃了晃脑袋，将邪性声音甩出脑海。
　　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珍贵的自由，岂能因为这个女人而去坐牢？
　　又过了半年，他终于胜诉，对方全网发布视频道歉。
　　终于走出了黑暗，仿佛迎来新生。
　　一个月后，周源找个了新的女友，重新干起了老本行的销售工作。
　　直到26岁，大内卷时代来了。
　　星火科技推出了脑部强化芯片，能让人以更快的速度思考，并且每天只需要睡很少的时间就能精力充沛。
　　强化打工人对普通打工人简直是降维打击。
　　周源拼命跑业绩，每个月却只能堪堪达标，经常被主管叫去训话，多次提醒他可以买个脑部强化芯片，但……
　　周源没钱。
　　女友的父母那边也开始催婚，说年纪都不小了，最好一年内就领证生娃，彩礼也不要多，十八万八就行，再把周源家那套房子加上女方的名。
　　“源，我看上一个项链。”
　　视频电话那头，女友一边抹口红一边说道，“马上就到520了，你能送我吗？”
　　周源正在开车，瞥了一眼后问道：“多少钱？”
　　“2万8。”
　　周源顿时烦躁起来：“2万8？我每天拼死拼活的跑业务，攒点钱容易吗，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吗？”
　　“人家男友过节直接送玛莎拉蒂，你呢？”女友怒道，“你要是有本事，我肯定天天伺候你！”
　　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妈的给你脸了，真以为我脾气好是吧？
　　周源被各种烦心事压得烦躁无比，这一下子人都要炸了，在路边停下车，发去分手消息，接着立即拉黑。
　　三年的感情就当喂了狗吧。
　　这狗日的生活。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位关系不错的同事。
　　周源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接通电话。
　　“老周，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
　　“我这边有个活，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能赚不少。”电话那头夹杂着麻将碰撞的声音。
　　“什么活？”
　　“这不马上就是世界杯了嘛，我认识的一哥们，搞线上体彩，也不用你干别的，帮忙拉人头就行。”
　　“那算了。”周源不想碰这些坑人的东西。
　　“诶诶诶，别急啊，这活很赚的。”
　　那人的话宛如魔鬼的低语，“一个人头给你五百块，干满一个月，给你六万！
　　怎么说？这待遇够好吧？”
　　周源咬了咬嘴唇，他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