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世间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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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个刘俭,又来了个王羡。
  午后的人少了,趁着店里人少,活儿也轻省。
  韩氏撂了抹布,远远地站在柜台后面张望。
  王羡坐在人群中,懒懒地笑,通身上下跟会发光似的,由不得人不去注意。
  韩氏是越看心里越犯嘀咕。趁着魏巴路过,韩氏一把揪住他,和他咬起了耳朵。
  “诶你说,这又是那位贵人?”
  魏巴明显比她看得开,朝王羡的方向看了看:“你管他是哪位贵人?贵人的事也是咱们能探听的?”
  魏巴语重心长:“咱们只要把贵人伺候得好了比什么都强。”
  “你傻啊!”韩氏就看不惯他得过且过的德性,没忍住拧他一把,骂道:“就算是贵人,那也得摸清楚人家是何方神圣不是?”
  韩氏心思活络。
  对于老妻的脾性,再没有比魏巴更了解的,一边侧身去躲,一边笑,“我看你就是想巴结人家,人家哪里缺你的巴结?!”
  “我说,你与其巴结人家,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不如去巴结阿游。”
  “阿游?”韩氏一怔。
  猛然惊觉出味儿来。
  是啊这些贵人可不都是冲阿游来的吗?
  问题是,慕朝游不是说自己只有个朋友在王家为婢吗?
  当婢子还能认识这么多贵人?还能和贵人说说笑笑的?
  韩氏不信。
  再说,又不是慕朝游为婢!这还隔着一层呢!
  那个叫小婵的婢子吧,也来他们店里玩过,还是个一团稚气的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是在主家面前多有头脸的人物啊。
  “诶。”魏巴要走,韩氏不让,拽着他又压低了嗓音说,“你真信阿游说的那些话?”
  “不信又怎么样?”魏巴朝慕朝游的方向努努嘴,“人家是摆明了不愿直说的,你还能逼她不成?”
  唉。也是。韩氏悻悻地叹了口气。
  她这段时间门也没少旁敲侧击地跟慕朝游打听过,但这姑娘吧,每次倒是礼礼貌貌地回了,多余的一个字是绝不肯多说的。
  魏巴又要走。
  韩氏不耐道:“你这老腿好了?就这么站不住?”
  说着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遍。
  经过这段时间门的修养,魏巴的腿确实已经好了泰半,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就是走路还有点儿拐。
  魏巴:“诶你说说你,怎么我腿好了你还不乐意不成?”
  韩氏冷笑:“是不乐意看你每天乐呵着,怎么当初不打断你这条老腿呢!”
  “而且,我说,”韩氏关切地说“咱们之前不是和阿游说好了吗,就招个短工,你看你如今腿也快养好了。”
  “前些日子,朝游刚和我说起这事,”说起这事,韩氏脸上露出几分沉重之色,“说是打算辞了店里的活儿,去别家找工了!”
  这也是前几天的事了,那会儿店里客少,慕朝游和韩氏两个人便倚在柜台前说话。
  慕朝游关心一句魏巴的伤势,之后便释放出了请辞的意向来。
  打一开始,慕朝游就没打算在魏家酒肆久留。
  魏家两口子对她再好,她干得再勤快,那也是别人家的生意,是给别人家打工。
  当垆卖酒始终不是个正经职业。
  她本来的打算就是在魏家酒肆干上个把月,再去别家干上几个月,对古代的市场环境差不多熟悉了,再自己开个店,不求大富大贵,至少也是个安身立业的保障。
  穿越到这个鬼怪横行的乱世,又经历过这么多事,伤身又伤心。
  慕朝游也根本没想过还能再穿越回去。修仙文还能指望个飞升成仙,踏破虚空,她连个指导方针都没有。
  身穿又不能杀一杀自己。
  除了靠既来之则安之安慰安慰自己又能如何。
  不求出人头地,但求在这个乱世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自己身为普通人的一生。
  说不定哪天老死了,一闭眼又穿回下班的地铁上了呢?
  韩氏哪里想到她打得是这样的主意,当时就懵了。
  魏巴也是一讶:“这干得好好的,干嘛就要走,咱家也没欺她。”
  韩氏:“这不是之前说好的就招个短工吗?这小娘子自尊着呢!与其咱们赶她走,她自然是要提前和咱说了。”
  魏巴顿时也陷入了沉思。
  慕朝游来之前,他也没想过她会在店里干这样久。小娘子手脚勤快,头脑伶俐,模样俊俏,又和贵人有些交情,着实给店里带来不少生意。
  老实说,魏巴和韩氏都很喜欢她。韩氏难免就起意想叫慕朝游留下。
  就在这时,韩氏忽道:“你觉得咱家阿冲怎么样?”
  魏巴悚然抬起头:“阿冲?你……?”
  韩氏:“朝游干活勤快,人长得又好看,我看着心里都喜欢,就不信你不喜欢。”
  魏巴震了一下:“可是这……”
  韩氏:“我看阿冲也挺喜欢他这个阿游阿姊的,你就说,你想不要这个媳妇吧?”
  想要倒是想要的,但魏巴还是觉得韩氏的提议有点儿异想天开了,“可是人家看得上你儿子吗?”
  正巧这时又进来几个客人。
  “我不管,你也别管我,”韩氏拿起抹布,扭身撂下一句话就走了,“我就试着撮合撮合,能成最好,若是不成那也就算了。”
  夫妻俩在一边嘀嘀咕咕咬耳朵的时候,慕朝游正坐在柜台后面记账。
  她不是会计,也不会改进什么记账方式,甚至算得还没魏家人快,但胜记得清楚,做得细致,韩氏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她帮忙。
  虽然已决心离开,但在工期没结束前,对于自己分内的活,慕朝游也没懈怠过一天。
  刚写下一行字,店里忽然走进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僮。
  小僮生得白白嫩嫩的,打扮得很齐整,一踏进店里,张望了一圈儿,看到慕朝游。
  欢快喊道:“慕娘子!”
  “阿笪?”慕朝游认出来人,懵了半秒,丢下笔。
  阿笪急匆匆地朝她走来,“娘子,我家郎君有要事相请。如今正在外等候娘子呢,还请娘子快随我来!”
  王道容有事找她?
  慕朝游怔了一怔,扭头跟身边的魏冲打了个招呼。
  她与王道容刻意保持距离,是认为这对她,对王道容都好,但这并不意味着老死不相往来。
  多个朋友多条路,她并不是个十分纯粹的人,哪怕断交也要断得干干净净,王道容出生琅琊王氏,王氏在南国能量巨大,慕朝游有自己的私心。
  更遑论王道容毕竟对她曾有救命之恩,帮助她在建康安身立业。
  于情于理,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地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魏冲有点儿不太放心,但拗不过慕朝游,只好说:“那好吧,阿姊你务必要小心,注意安全,阿娘那里由我去说。”
  阿笪有点儿不太痛快地看他,他站在王道容那边,总觉得慕娘子是郎君的人,看魏冲很不顺眼。
  慕朝游道了声谢,这才跟着阿笪出了酒肆。
  门前早有一辆青布马车静静地停稳在柳树下,车幔上绣有淡淡的兰草花纹。
  慕朝游认得,这是王道容平日常乘的那一辆。
  阿笪走上前,低声说:“郎君,慕娘子来了。”
  一双玉色的手替她撩开车帘。
  车帘分开,露出少年温润醇美的面容。
  王道容正侧身坐着,他往日里常穿道袍,儒雅风流,今日不知为何,穿着白帢素衣,打扮得如同赴宴朝会一般齐整,更显清丽婉约。
  虽然事态紧急,但王道容仍朝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微垂着睫,语气不紧不慢,未曾失却了礼数:“仓促相邀,娘子莫怪。”
  “还请娘子入内相商。”
  慕朝游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地掀开车帘,钻入车内。
  王道容眼睫微动了动。
  待她坐下,亲手奉茶,这才平开门见山同她直叙了来意:“令嘉病情反复,还望朝游能施以援手。”
  慕朝游愣了一愣,也不是很惊讶。
  来之前她或多或少就已经猜了出来和顾妙妃有关。毕竟她能帮得上忙的只有神仙血。
  阿笪坐在车辕外,吩咐车夫赶车。
  慕朝游一坐上车就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顾娘子如今身在何处,赶快带我去吧。”
  王道容不知何故安静了一瞬,这才开口解释:“令嘉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身体一直不好,今日去定林寺礼佛,晕倒在寺内。”
  慕朝游不解:“用过一年的药,顾娘子的身体还没有好转吗?”
  王道容说:“是我估算失误,或许还欠缺一两次用药。”
  慕朝游也没多怀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都舍了一年的血了,难道还要因为这一两次而前功尽弃吗?
  “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叫我便是。”
  王道容静睇着她,好似松了口气,无不感激的欠身为礼:“娘子高义。”
  “娘子对令嘉的大恩大德,容实在难以为报,日后愿为娘子效犬马之劳。”
  王道容说完,便吩咐车夫加速往定林寺而去。
  车厢内一时陷入沉默。
  慕朝游也不知道能和王道容说些什么,自从他上次看穿她的心意,委婉地给她发了张好人卡之后,他俩之间门的气氛实在有点儿尴尬难言。
  更何况这次还是为救他的青梅。
  不知道说什么那便不说了。
  王道容生性爱香,车内常点熏香。
  或许是因为气氛太过滞闷,就连原本淡雅的香气也显得过于浓郁,沉甸甸的堵在心口。
  慕朝游干脆掀开车帘,令微风吹进车内,好让新鲜空气冲淡车厢里近乎凝滞的沉闷。
  少年仅仅只是侧目多看了她一眼,没有多加阻拦。
  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街景,忽然,一只素白的手推了一盏果脯过来。
  慕朝游微讶地回过头。
  少年神情平静大方,待人妥帖细致:“路途较长,舍血伤身,娘子不妨用些果脯垫垫。”
  慕朝游看了眼果脯,她其实不太饿,但还是道了声谢,拿了一块。
  可是落在她身上的那道视线并未消失。
  她看着窗外,也不知道王道容今天改了什么性,一直在静静看她。
  少年目光温静,绵长,坦荡,并不赤-裸,称得上温和。
  只是慕朝游从上车来很难不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王道容的目光让她很难不觉得如芒在背,浑身难受。
  慕朝游也没声张,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默默合拢掌心的桃脯,咬了一口尖尖含在嘴里。
  可谁知道这过于甜蜜的味道才刚刚在口腔中滑开,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却忽然一个急刹车!
  她掌心得桃脯还没吃两口,就伴随着惯性滚碌碌掉到了车厢地面上。
  慕朝游一愣,车厢外忽然传来阿笪慌乱的大叫声:“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
  质问声戛然而止,一声惨叫响起。
  慕朝游霎时毛骨悚然!
  “锵”地一声,是利刃出鞘,刀剑没肉。
  剑锋贴着骨骼擦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喷涌如泉的鲜血,飞溅上车帘。
  这突如其来的杀机让慕朝游大脑嗡嗡直响。她下意识地拔出藏在袖口中的短剑。
  是路匪?
  不对,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慕朝游就干脆利落地否认了。
  建康周边,有什么路匪这么大胆?
  难道是仇杀?
  慕朝游下意识地看了王道容一眼。
  王道容的反应也很迅速,早已掣出腰间门的长剑,作出防御的姿势,容色很冷静,不忘叮嘱说:“别下车。”
  所幸有之前杀鬼的经验,慕朝游虽然觉得突然,但并不慌张。
  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不要去想车外阿笪的情况,慕朝游握紧剑柄,冰凉的剑柄极大的纾解了她紧张的情绪。
  她抬起头,看向王道容。
  王道容接收到了她的视线,明了了她的用意。与她分别一左一右,守在车帘后。
  慕朝游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车帘。
  然后在刺客冲入车内的瞬间门,她和王道容几乎同时动了!
  就在她刺入刺客左胁的同时,王道容准确地接替她的动作,一剑洞穿了他的心肺。
  刺客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软绵绵地瘫倒在了车厢内。
  仓促之中,慕朝游只来得及看了地上的尸首一眼。
  倒是没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大白天还穿着夜行衣,只是寻常百姓的打扮,但用一块布蒙住了口鼻。
  她大脑正混乱,王道容忽然喊她下车。
  死了一个刺客,车里已经不再安全。
  慕朝游没完全听从他的指示,而是蹲下身飞快地捡起那刺客身上的长剑,这才和王道容一起匆匆跳下了车。
  落地的刹那,混杂着血气的腥臊的风扑面而来。
  慕朝游一眼就看到了车前团团围着的那五六个壮汉,心里不由一沉。
  眼前的杀手竟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再望向不远处的地面,阿笪和车夫脸朝下倒在地上,身子下面汪出好大一捧血,生死不知。
  慕朝游喉口抽动了一下,胃里一阵痉挛。
  王道容可能是觉察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轻喝提醒她:“别走神。”
  慕朝游强令自己定了定心神。
  这几个壮汉都只是作的寻常农夫打扮,为首的一个像是胡人,眼窝深邃,眉眼凶恶,留着一团浓密的络腮胡。
  胡匪看到她和王道容下车,保持着冷静的沉默,只一挥手,身后的杀手们便都一起涌了上来。
  阴阳符谶是阴间门手段,用在活人身上的效用几近于零。所以面对这么多杀手,慕朝游所能做的唯一的手段,就是握紧手中的兵器与他们短兵相接。
  王道容也纵身扑了上去。
  慕朝游猜测这些杀手都是冲他去的,毕竟她一介白身平民,又是身穿的,也无亲人也无仇家,又有谁会想要取她性命呢?
  王道容的存在果然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火力,几乎所有的杀手都朝他一人去了。
  仅仅分出两个杀手,一个高,一个矮,冲向了慕朝游。
  才交手了几个回合,慕朝游鬓角的冷汗就渗了出来。
  这两人用的都是环首大刀,势大力沉。
  她光是左支右绌地躲避着对面的劈砍就已经分身乏术,更别说反击。
  所谓的什么剑走轻灵,敏捷取胜,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更遑论她学剑日短,还只是个花架子。对付对付灵智半开的鬼物还行,对付这些经年的练家子实在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然而狼狈的又何止她一人。
  饶是王道容再是剑术奇才,在众人围攻之下也实在难占得上什么便宜。
  慕朝游抽空朝王道容的方向飞快看了一眼。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身上就挂了彩见了红。
  “小心!”眼看其中一个杀手,挺剑刺向王道容的空门大开的背心,慕朝游脱口而出!
  胡乱劈开眼前的刀光,忙丢下缠斗中的那两人,飞快地奔向王道容。
  然而不知是不是混战之中,王道容不曾听清。
  少年的注意力仍是放在身前。
  眼看王道容将要在自己面前被捅个对穿,慕朝游想都没想,横剑一个闪身挡在了他身前,罩住他背心空门。
  此时,这一剑正好落到。
  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是很骨感。
  慕朝游原本所想的是她及时赶到,横剑截住那杀手的杀招。
  哪知道学艺不到家,虽是截住了,却只截住一半。
  那一剑仍贴着她剑身刺了出去,擦过了她的左肩,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慕朝游额头冒汗,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反倒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王道容这时似乎才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回身拨剑,乍见她面色苍白,腰下衣摆被鲜血染红,不由微微一怔:“朝游?”
  慕朝游飞快地摇摇头,她鬓角都是汗水。
  在心跳如擂,精神极度紧张之下,她不想多说话。只求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杀手上。
  因而也未曾留意到王道容眼睫倏忽垂落。
  平静乌黑的双眼,墨色骤然转浓。
  虽然成功救了王道容一条性命,但慕朝游却无可避免地跟他一起落入了包围圈。
  那一高一矮两个杀手,也立刻赶了上来。
  受了伤,又面对比之前更加严密的攻势,慕朝游呼吸间门都是尘土与鲜血粗粝的气息。
  这一高一矮,两个杀手,配合默契,攻势密不可分,刀光如网一般不绝罩下。
  慕朝游受了伤,行动难免迟缓。
  锵——
  慕朝游冷汗涔涔地握紧剑柄,硬生生接下矮个这一刀的后果是她虎口发麻,几乎立身不稳。
  一道明晃晃的刀光划破日头,朝她劈落下来。
  与此同时,矮个迅速调整了攻势,配合高个将刀光一齐刺入她的背心。
  前后夹击,慕朝游飞快地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定格在了一个怔愣的表情上。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瞬息之间门,她想要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不像是那一日独对鬼物,她还有后悔恐惧的时间门。
  雪白的刀光飙起,她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来不及想。
  直到右手手臂忽然被一股巨力拽了一下。
  慕朝游还愣着,就撞入了一个宽阔而温热的怀抱。
  头顶传来一道沉静而冷清的嗓音。
  王道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回身赶到,救她出了死路。
  看她还是怔愣愣的懵懂模样,王道容言简意赅地提醒:“别发呆。”
  他一手虚虚地环在她的腰间门,另一只手还提着渗血的剑。
  ……
  和少年外表的大义凛然,沉稳君子不同。
  王道容此时此刻,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如今毫不设防地在他怀中。他心想,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她。
  他的剑尖可以准确无误地抵在她的心口,洞穿他的心肺。
  其实今日排下的这一场刺杀本不需要他的登台唱戏。
  但他想要送她一程,同时也确保这场刺杀能平安无虞,不会出什么差错地进行下来。
  杀了她——
  就如同这些天里计划的那样。
  杀了她——
  一个冷酷的嗓音清晰地在心中反复回荡。
  那个声音平淡而冷酷,不含任何情绪起伏地一遍遍催促着他作出最理智的选择。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可若是欲望的提线木偶,那就不是他王道容了。
  王道容垂眸,目光掠过她乌黑的发沾满了血与灰,白皙的脖颈纤弱如花枝般不堪一折。
  他几乎可以想象那薄薄的皮肤下跳动着的血管。
  他的目光望向她单薄的,还在汩汩冒血的肩头。
  这一处伤势是为了救他。
  王道容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他的目光最终落定在慕朝游一无所知的怔愣面容。
  她会保持着这样的神情,无知无觉地死在他怀里。
  然后——
  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死人是没有然后的。
  死人的脸上也不会再有这般鲜明的神采。
  他自小就和死人打交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死人。
  王道容脑海里快不可察地掠过一个,细小的,没头没脑的念头。
  ——从此之后,世间门再无慕朝游。
  或许是留给他的时间门太短,短短一霎间门,他竟然很难想象没有慕朝游之后的世界。
  当然这意味着,也不会再有影响他的变数。
  可这当真是他想要的吗?
  他真的一定要杀了她吗?
  这细小的心音,虽然微弱,却如藤蔓一般迅速缠绕盘踞了整个心房。
  王道容微微抿了抿唇,润白的面颊上再次浮现出一缕淡淡的困惑和迟疑。
  他想要做大事。
  难道连一个小女子也容不下吗?
  一个慕朝游乱他心曲他就要杀,从此之后,他岂不是要见一个杀一个?
  王芳之,你何时成了这般胆小如鼠之辈?
  这些念头千回百转,似乎在他脑海中经过很久很久的时间门。
  但其实快不过一刹那。
  最终,王道容只是顿了顿,选择提剑错身挥去攻来的刀光。
  斜刺里忽然又飞起两道剑光。
  慕朝游迅速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当心!”
  眼看着王道容和她一样都陷入了避无可避的窘境,危急关头,王道容竟将她一推,徒手接住了那雪白的剑刃!
  滴滴答答——
  锋锐的剑刃几乎在掌心割开一道寸深的,狰狞的口子,鲜血争相恐后地涌了出来,湿了半边袖口。
  王道容竟连眉头也没跳一下。
  骨节分明的五指鲜血淋漓,紧握剑刃。
  并不松手。
  胡匪携另一道剑光收势不及,一剑刺入了他腰腹!
  嗡地一声!慕朝游身子晃了晃,像是被人提起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砸得她愣愣的,呼吸急促,眼冒金星。
  时间门好像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胡匪好像也愣住了。
  王道容却趁势迅速夺过剑,将剑刃准确无误地刺入了那胡匪的心口。手背因为用力爆出淡淡的青色筋脉。
  胡匪动了动唇,张大了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嗤——
  又是刀剑入肉的闷响。
  他说不出话来了,嘴里呕出一大捧鲜血来,胡匪眼窝深邃的碧绿双眼中闪烁着震愕的神色,似乎不解于这不可置信的背叛。
  王道容却面色不改,冷静地提剑再刺,剑刃深入内脏。
  少年毫不手软在他体内一阵乱搅,让他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胡匪扑倒在地上,王道容平静地拔出剑,一连砍了十几剑,直到他如一团软绵绵的烂肉一般,没了任何声息。
  首领一死,其余的杀手都愣了一愣。
  眼前的少年神色平静,半只袖子被鲜血湿透,目色仍如墨玉般透着股冷酷的煞气。
  这些杀手谁都没想到事态会发展至此,一怔之后,便趁机迅速都作鸟兽群散。
  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来得迅速,结束得也仓促而荒诞。
  慕朝游也愣住了。
  很难相信领头的一死,这些人就这样……跑了?
  但跑了总好比留下来继续缠斗。
  她松了口气,心跳得厉害。
  记得王道容受伤,飞快地跑到他面前想要察看他的伤势。
  “你——”
  话还未出口,王道容抬眸深深看她一眼。
  手上,腰上两处伤口作祟,心脏乱跳,百般情绪攻心。
  他面色苍白得吓人,似乎气力用尽,竟两眼一合,径直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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