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火与药

    夜晚，亥时。</br>　　医馆中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唯有正堂还亮着一束光。</br>　　油渣灯的火苗在柜台上摇曳着，只照出了一小片光亮。</br>　　陈迹挽着袖子站在红木柜台后面，头发用一根木发簪束拢在头顶，全神贯注的将一根根木炭磨至粉碎，再混合他曾经买来的那坛高度数烧刀子酒，铺在柜台上。</br>　　他将油渣灯推得远了些，静静等待酒精、氢化物、氧化物挥发殆尽。</br>　　等待挥发时，他一边轻轻的扇扇子边抬头看向房梁。</br>　　房梁上正有一只小小的蜘蛛在慢慢结网，一只蛾蚋撞在网上奋力挣扎，蜘蛛往蛾蚋爬去，却没注意自己的蛛网边上，正等着一只壁虎。</br>　　此时，他背后传来声音:“屋子里怎么这么大一股子酒精味，你喝酒了”</br>　　陈迹起身回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姚老笑着说道:“师父您还没睡呢头，</br>　　姚老头面无表情:“我徒弟要远走他乡了，我能睡得着</br>　　“您算卦算到了</br>　　姚老头讥笑:“你又是给大家做饭，又是一副伤感的样子，我不算卦都能猜到。</br>　　“我不仅会算卦，还会用脑子。”</br>　　“哦”</br>　　姚老头站在他对面，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柜台上的炭粉:“说说吧，打算去哪里”</br>　　陈迹摇头:“我不走，这次您可猜错了。</br>　　姚老头怔了一下，他从袖中掏出六枚铜钱掷于柜台上，一边解卦一边说道:“咦还真是没有走你怎么不走了”</br>　　陈迹笑道:“天造草昧，动乎险中，向死而生，这不是您给我算得卦象吗，我这人不适合逃跑。</br>　　“适合送死南边宁朝的密谋司十二生肖在监视你，北边景朝的军情司司曹想杀你，你不走留这里做什么”</br>　　陈迹没有接话，他只是又抬头看了看房梁上的蜘蛛与壁虎，想看看壁虎将蜘蛛吃掉没有</br>　　姚老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这一次，你是那只蜘蛛，还是那只壁虎亦或你是那只已经落入蜘蛛网中的蛾蚋</br>　　陈迹不答，只是趁将已经风干的炭粉聚拢起来，拿起铜秤来称量重量。</br>　　他取出先前已经提纯制备好的硫磺与士硝，还有白糖，均匀混合在一起倒入竹筒之中，再混入少量铁片。</br>　　这时，乌云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它在这凝重的气氛里，先看看姚老头，又看看陈迹，喵了一声:“和你猜得一样，金猪已经从匠作监查到端倪。</br>　　陈迹没有抬头，他谨慎的将竹筒密封好，留下一根薄纸与火药搓成的药捻子。</br>　　直到这一刻，陈迹这才将竹筒放在柜台上，抬头笑着回答道:“师父，我不是蛾蚋，也不是蜘蛛，更不是壁虎。</br>　　他看向柜台边缘的油渣灯:“我是那团火，一团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火。“</br>　　陈迹取来一块布，将三支竹筒包在其中，绑在背上。</br>　　他对乌云招了招手，转身便要出门去。</br>　　姚老头注视他许久:“你体内还有多少冰流够吸纳几支人参”</br>　　陈迹想了想说道:“六支。</br>　　姚老头走到药柜旁拉开抽屉:“将冰流都转化了再去。”</br>　　陈迹眼睛一亮，原来师父早上进货十支人参，是要留给自己:“谢谢师父。</br>　　“一支人参三十两银子，或三枚金瓜子。”</br>　　陈迹表情一滞:“我还以为您要送我。</br>　　姚老头冷笑:“送你我日子不过了</br>　　“行吧，我只换五支。”</br>　　陈迹从袖子里数出十二枚金瓜子放在柜台上，又从学徒寝房取出三十两银子.……</br>　　此时，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就只剩下六十三两白银。</br>　　“师父，我走了，”</br>　　陈迹拿起五支人参将它们转化为透明的水晶珠子，一枚枚的喂给乌云。</br>　　他背着包袱走入后院，翻上屋顶，融入夜色里。</br>　　杏树旁，姚老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随手掷下六枚铜钱:“大凶。”</br>　　乌鸦嘎了一声。</br>　　姚老头不耐烦道:“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你要想去，就去看一眼，我也不拦着。””</br>　　夜晚政和街上，正有一架炭车由两头牛拉着，缓缓往东市去。</br>　　马上入冬，柴炭成了必须品，例如京城一年发放给京官的柴炭便有七十二万根之名</br>　　皇宫内用红箩炭，官贵推崇西山银丝炭，富庶人家烧桐木炭，普通人家则用黑炭，若没有木炭，冬天格外难熬。</br>　　这是炭商生意最好的时候，炭从山林里烧制好，由漕运送来洛城东市，再由东市发卖至各家各户，每日车来车往络绎不绝。</br>　　炭车与寻常的牛车不同，它四面封口上方却是敞开的。</br>　　炭贩子架着牛车，一路上哼着小曲，约毫没有注意路边阴影里有人肩上蹲着一只猫，正等待他缓缓路过。</br>　　当炭车经过阴影时，陈迹快走两步，轻巧翻入车斗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br>　　炭贩子察觉到车身轻微晃动，疑惑的回头看地上的石板路，以为自己是压到了小石子。</br>　　他见车轮并无异常，继续哼着小曲:“站阶头一更多，姻缘天凑。</br>　　叫一声有客来，点灯来上楼，夜深东道须将就</br>　　 </br>